海棠本無香

與世隔絕,不與外人通。

【奉天逍遙/微藺練】萍山練峨眉

【萍山練峨眉】

 

  君奉天得知練峨眉的死訊時,剛從儒門北辰居出關。

 

  他愣了愣,才緩緩的問道,「怎會如此?」

 

  儒門副主事便從練峨眉降下萍山說起,而後遭異度魔君陰謀設計身亡,最後說到了藺無雙為報萍仇出世,亦死於狂龍一聲笑之手。

 

  而今狂龍已死,魔君敗亡。刀戟戡魔俱為江湖舊事了。

 

  君奉天眉峰深鎖,眼神難解,聽罷,輕輕一歎,「閉關不過百年,故人竟皆杳杳……多謝副主事特意來報。」

 

  「尊駕客氣了,也是主事知曉尊駕與練雲人乃故交,特意吩咐我,若是尊駕出關,便與您報信。那麼我先告退了,請。」

 

  「請。」

 

  目光隨著副主事的身影飄遠,君奉天腦海浮現的卻是練峨眉的面容。

 

  他與練峨眉與其說是故交,不如說是道友,他們同修陰陽雙極之道,雖一者擅掌一者擅劍,卻不影響兩人相惜之感。

 

  但說起交情,萍山雖然與雲海仙門同為苦境道門頂峰,卻跟道境的道者更親厚。

 

  君奉天忽略心中突然閃過的違和感──後來想起,他才曉得,那是關於「為何萍山一脈與九天玄尊疏離」的疑惑──回憶起久遠前和練峨眉的初次相見。

 

  那天的雲海仙門,一如往常的雲霧飄渺,天光燦亮。

 

  君奉天和玉逍遙在習武場比試,便聽得遠處傳來玉蕭、默雲徽兩人的談話聲。

 

  玉逍遙藉著一招雙劍交擊的衝擊,向後飄了數步,率先停下身形,笑道,「奉天,今天便到此罷。」

 

  君奉天不置可否的挽了一個俐落的劍花,正法回鞘。

 

  玉逍遙收起神諭,走到君奉天身邊,攬住他的肩,「哎呀,怎麼一臉不痛快,莫非今天終於要認輸,叫我師兄了?」

 

  「作夢。」對方才比試意猶未盡的君奉天,嫌棄地睨了睨懶洋洋賴在自己肩頭的玉逍遙,「都是汗味,別貼在我身上。」

 

  君奉天嘴上厭惡,卻不曾伸手推開玉逍遙。

 

  玉逍遙低聲笑起來,呼吸微帶著動武後的喘意,吐在口不對心的師弟耳畔。

 

  「發什麼神經?」君奉天有些困擾的移開看著玉逍遙的目光。明明對方炙熱的呼吸讓他耳朵一陣陣的發癢,但聽見玉逍遙的笑聲,他卻怎麼也無法將自家惱人的師兄推開。

 

  「奉天,你聽。」玉逍遙小小聲的,悄悄話一般在君奉天耳邊說道,「小妹他們似乎在談論你。」

 

  努力壓下心底因玉逍遙的嗓音泛起的莫名焦躁,君奉天有些遲緩的反應過來,玉逍遙居然仗著境界在偷聽小師妹與小師弟的對話。

 

  「玉逍遙,你──」責備的話語尚未說出口,便聽得玉逍遙咦了一聲,「怎麼了?」君奉天終於也被勾起了一點好奇心。

 

  「嗯──讓小妹他們自己跟你說吧。」玉逍遙神秘兮兮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透亮清澈的紫色眸子裡興味盎然。

 

  不過幾息,玉蕭兩人便行至君奉天、玉逍遙身前。

 

  玉蕭先和君奉天見過禮,才道,「大師兄、二師兄,師尊請你們前往主殿。」

 

  默雲徽隨後補上一句,「師尊應該是喚兩位師兄過去與萍山雲人和她的弟子見禮。她們來訪時,我和小師妹恰好在殿前,與他們先行見過禮了。」

 

  玉蕭勾起微笑,偷偷伸出手,捏了落後自己半步的默雲徽一把,溫溫婉婉的道,「是呀!『小默雲』說得對,兩位師兄快去吧。」

 

  手腕被狠狠捏出了一道淤青,默雲徽咬牙忍下。他反覆告誡自己:不行,不能在二師兄面前失態!

 

  憋著笑,玉逍遙故作好奇的問道,「喔?那方才你們口中和奉天神似的少女,便是萍山雲人的弟子嗎?」

 

  「啊?大師兄你怎麼知道?你又偷聽我們說話?」默雲徽差點跳起來,一臉慌張的澄清,「那些都是小師妹說的,我才沒有覺得練峨眉跟二師兄很像,雖然他們都冷著一張臉,身邊都有低氣壓,眼神還都凜冽如霜,簡直像是雙胞胎兄妹──」

 

  「『小默雲』,閉嘴!」狠踩了默雲徽一腳,玉蕭清了清嗓子,換回平時溫柔的聲線,「師兄,你們還是快去吧,別讓師尊他們久等了。」

 

  玉逍遙噗哧笑了出來,拉著君奉天的手,邊笑邊應道,「小妹說得對。奉天我們走吧。」

 

  日常圍觀了一場自家師兄和師妹師弟的和諧友愛對話,君奉天眸中閃過一絲笑意,道,「嗯。」

 

  直待君奉天兩人走出了玉蕭跟默雲徽的視線,玉蕭才又捏了默雲徽的手臂內側嫩肉一把,「你是傻瓜啊!幹嘛把我們的對話說出來!」

 

  齜牙裂嘴的倒抽一口氣,默雲徽委屈的說道,「哪有!明明大師兄已經聽到了!那些真的是妳說的啊!我只說了一句『練峨眉感覺和二師兄好般配』!而且妳剛剛幹嘛捏我!」

 

  「誰叫你要叫我『小師妹』!我們是同一天拜師的,要比輩分,我哥玉逍遙是大師兄,你叫我一聲師姐,我也是當得起的,小、默、雲!」

 

  「小師妹,妳別再捏啦──」

 

  而兩人以為已經遠遠走開的奉天逍遙,卻將這番對話全聽進耳裡。

 

  「哈哈哈──」笑得發抖,玉逍遙顫抖的身子掛在君奉天身上,止不住笑。

 

  君奉天也忍俊不住的勾起嘴角。玉蕭跟默雲徽忘記他們就算走出數里之外,只要有心,還是能聽見任何風吹草動了嗎?

 

  不過君奉天總算還掛記著正事,反手拉住玉逍遙的手掌,腳下踩起仙門秘術,「好了,莫讓師尊他們久候。」

 

  「反正有奉天你牽著我走。」玉逍遙嘻嘻笑著,全沒正形倚在君奉天身上。想著想著,又吃吃笑起來,「小默雲剛剛說那位萍山雲人的弟子與你很般配,等等師兄我可要好好端詳一下這位未來弟媳。」

 

  「胡言亂語。」不輕不重的捏了捏玉逍遙的手掌,被當作人形飛劍──還附有散發好聞冷香的溫暖靠墊──的君奉天刻意一個急煞,「到了。」

 

  差點被從師弟的肩上甩出去,玉逍遙靠著柔軟腰身,堪堪拉直身子,「哎唷喂啊──奉天你虐待師兄啊!」

 

  拂了拂衣袖,君奉天恍若未聞的邁步進了正殿。

 

  自討沒趣的玉逍遙也正了正自己的衣冠,收斂起調笑神色,一身溫雅仙氣,緊隨在師弟身後。

 

  「參見師尊!」兩人齊齊的向殿上的主人行了弟子禮。

 

  雲海仙門的主人九天玄尊不苟言笑的短短應道,「免禮。」他望向一旁落座的綠裳女道人,「逍遙、奉天,這位是萍山雲人,過來和雲人見禮。」

 

  師兄弟倆人便到了萍山雲人身前三步,行了晚輩禮。

 

  萍山雲人姣好秀美的面上掠過一抹驚艷,顯出些清清淡淡的笑意,道,「無須多禮。這兩個孩子龍駒鳳雛,外面盛傳『奉天逍遙』果然不虛。」

 

  她伸手招了招立在自己身後的少女,「峨眉,這兩位是雲海仙門的首席與次席弟子,玉逍遙與君奉天。」

 

  少女面貌清秀,看來和玉蕭差不多年紀,卻透著一股出塵飄渺的氣質,宛若不在此間的仙子,冷情冷性。

 

  她屈了屈身,清冷的嗓音如玉石撞擊,「萍山座下練峨眉見過兩位道友。」便是連話語也沒有半句冗贅、客套。

 

  玉逍遙開朗的回以一笑,「練師妹客氣了。」

 

  君奉天則規矩的回了個平輩禮,「見過道友。」

 

  萍山雲人收回放在自己唯一單傳弟子身上的視線,遙遙看向九天玄尊,「仙門玄尊,你我談話無趣,讓孩子們自去外頭透透氣吧。」

 

  九天玄尊便擺了擺手,「雲人說得對,逍遙,你們帶峨眉四處看看,午時再來。」

 

  三人又是一番行禮,方告退。

 

  一出了大殿,玉逍遙就伸了個懶腰,「啊──彎腰行禮會讓人長不高啊!」

 

  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,君奉天側過身,遮去玉逍遙不成體統的舉動,對練峨眉說道,「練道友,方才未及與妳介紹,我乃玄尊座下親傳弟子御命丹心君奉天,身旁這名乃仙心藏玄玉逍遙。我入門較玉逍遙晚,故暫時行二,若以功力論次,吾與他當同為仙門首席。」

 

  「啥?奉天你在說啥?大師兄明明只有我一個!」一旁打呵欠的玉逍遙聞言,連忙湊了過來,將臉塞到君奉天和練峨眉之間,「練師妹妳好,我是奉天的大師兄玉逍遙,是奉天最尊敬的師兄!」

 

  練峨眉便也微微彎了彎眼眸,略帶些涼意的嗓音也透出幾許笑意,「聞名不如見面,兩位果真如傳言般芝蘭玉樹。」

 

  那張冰霜似的臉蛋露出笑意時,便如同芰荷映水,靈秀清麗。

 

  玉逍遙怔了怔,收了不正經的派作,清清喉嚨,「練師妹謬讚。」

 

  君奉天古怪的看了玉逍遙一眼,邊為練峨眉引道,邊說道,「練道友,我觀妳身周氣息,可是同時修煉陰陽兩極?」

 

  「君道友不愧同道中人。」練峨眉坦然答道,不遮不掩。

 

  「練道友可願與我切磋一場?」君奉天見練峨眉坦蕩自若的模樣,眼底閃動著躍躍欲試的戰意。

 

  「自然。」練峨眉微微一笑,「君道友所引之路,難道不正是貴派習武場嗎?」

 

  君奉天笑了一聲,「哈。」不多時,果然路的盡頭正是後山習武場。

 

  率先踏進場中,君奉天捏劍指起正法,朗聲道,「練道友,請指教。」

 

  練峨眉全無怯意,亭亭立在君奉天數步之遙,「指教!」語落,腳下如凌波踏浪,疾攻向君奉天。

 

  正法流光同時奔向練峨眉,君奉天身形緊跟其後,拔地而起,在劍勢最盛一刻握上劍柄,喝道,「天罡玉旨!」

 

  雙掌騰挪,練峨眉叱道,「萍風散綠!」

 

  劍掌交會,竟是練峨眉更勝一籌!

 

  君奉天飛身連退,便見練峨眉再次贊掌,掌風凌厲,隱有風雲雷動之聲,正是合納陰陽雙氣,牽動的自然異象!

 

  君奉天眼睛一亮,攤開雙掌,一掌操陰,一掌納陽,同時心神操縱正法迎向掌勁,兩道氣勁一道劍影對上練峨眉霸道一掌。

 

  隨著君奉天、練峨眉漸入酣戰,本在數尺外圍觀的玉逍遙退到了一里外。撚起些空中粉塵,玉逍遙歎了口氣,無奈的說道,「說沒幾句便打起來,這位練師妹的個性和奉天可真像啊……」

 

  一路上插不上話,玉逍遙現下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說話,便逕自地喃喃自語起來,「不只個性像,氣質像,連笑起來那種驚人魅力都很像──」

 

  哎呀,那種冰山融化的感覺……傲氣凌霄的神采……那句「松柏之性,傲雪凌霜」說得可真不錯。

 

  他想著想著,居然微微紅了臉。

 

  卻不知他想的是練峨眉還是君奉天了。

 

  約莫一個時辰,練、君二人的比試終於進入尾聲。

 

  「斷萍殤!」

 

  伴隨練峨眉一道清喝,君奉天被震出數步,正法脫手。

 

  及時一甩衣袖將正法卷回手上,君奉天引劍回鞘,乾乾脆脆的一聲,「我輸了。」

 

  練峨眉氣回周天,只淺淺頷首,「承讓。君道友只是操縱陰陽雙極的能力未及我成熟。」

 

  適才刻意以陰陽雙極的招法相對,君奉天面上難掩欣賞,「難得遇見同修陰陽雙極的高手,練道友此番可會在仙門停留?」言下之意,是恨不得和練峨眉每日對練的戰意。

 

  練峨眉黛眉舒展,已見不出在大殿中的沉鬱神色,搖了搖螓首,「師傅未與我說明此行來意,故我亦不曉是否會在貴派逗留。」

 

  「是麼,可惜了。」君奉天難掩遺憾。

 

  玉逍遙踱到了兩人身側,笑道,「奉天、練師妹,時間將近午時了,我們也該回轉殿內了。」

 

  兩張一般清冷淡雅的臉龐轉向一身清清爽爽的玉逍遙,忽地共同靜了一瞬。

 

  「嗯?怎麼了?」

 

  「玉逍遙,你剛剛在幹嘛?」

 

  「當然在認真觀賞你們的切磋啊!練師妹年紀輕輕,卻能將陰陽雙極之氣掌握得爐火純青,實在令我敬佩!雖然我並未修此道,也覺萍山雲人著實是名師出高徒!」

 

  「……你的領口。」

 

  「啥?」低頭望望自己的領口,玉逍遙爽朗的笑容換作尷尬的乾笑,「哈哈……看來我用早膳時不慎髒汙了啊……」

 

  「那明明是剛剛才滴下的油漬!」

 

  練峨眉抿唇,面上未笑,眼底卻閃動著笑意,玉指遙遙一指不遠處的土堆,「玉道友,貴派處理食物殘餘的方式令人驚異。」

 

  看著師弟和練峨眉比試,不知怎地,越瞧越餓,嘴饞去食堂順了幾隻雞腿來吃的玉逍遙呵呵乾笑著,「啊──那是我個人的習慣,練道友別誤會。好了好了,我們趕快回大殿吧!」他繞到君奉天身後,伸手搭著對方的肩,「走走走!」

 

  君奉天這回卻沒有怪他動作不成體統了,蓋因方才一戰,心高氣傲的御命丹心已將練峨眉當作了武道知交,既是知交,家醜外揚便也沒有那般丟人。

 

  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當作「家醜」,玉逍遙側過臉,朝練峨眉招招手,「練師妹,走吧!」

 

  長及腰間的青絲微微飄動,練峨眉忽然覺得,像是奉天逍遙這般,有一心同體的師兄弟,似乎也不錯。

 

  只不過……想起了頑劣不堪的弟弟狂龍,練峨眉終究輕輕無聲歎了口氣。那聲輕喟,散在雲海仙門的氣流,被捲到了浮島外,落入滔滔紅塵,她欲斷卻難斷的紅塵中。

 

 

  行至殿外,三人正待進入,便聽得內中斷斷續續傳出萍山雲人不悅的話語,「君……你當真以為苦境道門只你一家之言……我萍山弟子豈是……陰陽雙極體……」

 

  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,頗有默契的繞開通往主殿的門廊,邁向不遠處的涼亭。

 

  安靜的空氣蔓延,玉逍遙終於率先忍受不住。他握拳在嘴邊咳了咳,道,「剛才那聲『君XX』難道是師尊的本名?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全然沒有自己提起了錯誤話題的自覺,玉逍遙漂亮的水晶眸子一眨一眨的,看向練峨眉,「練師妹,尊師的脾氣和外貌不大相似啊!」沒想到那位貌若嫦娥、冷美人般的萍山雲人,罵起人來卻剽悍得很。雖然只是斷斷續續的幾個字詞,但聲音能穿過廣闊的主殿,飄到大殿外,顯見萍山雲人大概也是真動了幾分氣。

 

  練峨眉淡淡對視,「玉道友,若等得煩了,不如我們倆人切磋一場?」

 

  「啊?」玉逍遙摸了摸背上的神諭,想了想,還是搖了頭,「不好,恐誤了師尊他們的傳喚。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見自家師兄當真沒有說錯話的自覺,君奉天揮手在桌面布上茶具,轉移話題,「雲人與師尊的談話大抵也快結束了,若練道友不棄,便由我沏上一壺茶。」

 

  「有勞。」練峨眉頷首,眉目間也有些放鬆。

 

  沒意會到師弟是在替自己圓場,玉逍遙心底還有些酸溜溜:每次要奉天泡茶給我喝都要磨好幾天,他現在卻要主動泡給別人喝!哼,其實比起茶,我還是更喜歡喝酒!

 

  伸手接過君奉天遞過來的茶水,練峨眉袖中的絲帕滑出一角,淺紅色綢緞隱隱流動著璀璨銀光,顯非凡物。那抹華貴的桃色襯著她只簡單鑲了一圈金線的素白衣袖,格外顯眼。顯然,這絲帕並不是練峨眉的風格。

 

  留意到君奉天兩人的目光,練峨眉頓了頓,大大方方的將絲帕收回袖間,只道,「友人所贈。」

 

  眼尖的瞧見那角淺紅絲綢上用白線繡了幾個字,玉逍遙咀嚼著:明玥……明玥……好像在哪裡聽過……

 

  敏銳的察覺到了練峨眉的欲蓋彌彰──若是當真心無罣礙,又何必與初相識的他們解釋這麼一句──君奉天只淺淺的抿了口茶水。

 

  「明玥劍藺無雙?」

 

  冷不防聽見自家師兄喃喃吐出這麼個名號,君奉天一口熱茶嚥也不是,不嚥也不是。

 

  練峨眉又是一頓,卻也未露出不快的神色,櫻唇吹了吹茶水,抬眸看向玉逍遙,「玉道友與藺無雙相識?」

 

  「一面之緣。」玉逍遙沉吟道,「嗯──五年前?還是六年前,苦境與道境的論道會上見過面……咦?當時練師妹好似不在場?奉天,你有印象嗎?」

 

  當時與玉逍遙一同參與論道的君奉天放下茶杯,一雙丹鳳眼隱晦難解地望了玉逍遙一眼,「當時各派多使青年弟子與會,道境那方,確有明玥劍藺無雙,但他與玄宗弟子結伴同行,故我們未有深交。」

 

  他沒說出口的是,當時玉逍遙一心只牽掛會上的兩境美食,總拉著他的衣袖不甘寂寞的分享,那一臉滿足幸福的吃相,讓他即便想找人切磋比試,也捨不得丟下玉逍遙一人。正是因為他們師兄弟把太多時間花在進食上頭──最後君奉天吃得也不比玉逍遙少──最終也沒參與到幾次論道。

 

  練峨眉神色未動的淡淡答道,「原來如此。莫怪藺無雙未提過你們。」卻是沒有解釋她當年為何缺席。也許,那道閃過她腦海的身影便是答案了。她唯一的血親啊……

 

  正當此時,主殿之門緩緩開啟,九天玄尊與萍山雲人相偕而出。

 

  見到三個少年少女在亭中談話的景象,九天玄尊微微一笑,說道,「看來奉天與峨眉一見如故,否則不會親手沏茶給她喝。便是連當爹的我,也沒喝上幾次啊。適才的提議,雲人不再多作考慮嗎?」

 

  萍山雲人卻一改先前對奉天逍遙兩人流露出的欣賞,冷冷淡淡的回道,「依我之見,練仙者還是莫要與他人相交過甚,尤其在道侶的選擇上,不可不慎。否則,不僅仙途無望,便是連性命都得丟了。」語罷,她冷冷一笑,自大歩朝練峨眉走去。

 

  面上一僵,九天玄尊最後仍壓下怒意──她的妻子正是為了生下君奉天而身亡──隨後跟上。

 

  見萍山雲人與九天玄尊走近,三人連忙起身。

 

  萍山雲人寒霜似的目光落在練峨眉身上時,回暖了幾分,她拉過練峨眉柔軟卻滿是繭子的手,道,「好孩兒,不必和為師如此多禮。」她打斷練峨眉的弟子禮,話裡卻半點不提九天玄尊。

 

  練峨眉本非雲海仙門中人,自也施施然的站直身子,斂眉不語。

 

  萍山雲人在前,她本也不須給任何人面子,哪怕是雲海仙門的主人亦同;既然萍山雲人不欲她向九天玄尊行禮,她自然順從師傅意願。

 

  朝二位道門先天屈身行禮,奉天逍遙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,待直起身時,面上只餘敬意。

 

  九天玄尊涵養的功夫倒是不錯,拂了一把灰白鬍鬚,平靜地說道,「你們兩人隨我送一送雲人。」

 

  「不必。」萍山雲人牽著嫡傳弟子的柔夷,凝眸看向九天玄尊,精緻美麗的臉龐已是一貫的清冷無波,她的目光皎皎如月,卻隱隱疏離,「仙門玄尊日理萬機,不敢勞駕。」

 

  「那麼,便讓奉天與逍遙代我送雲人下山吧。」九天玄尊面上波瀾不興,掃了奉天逍遙倆人一眼。

 

  「是!」倆師兄弟自是齊聲應下。

 

  萍山雲人動人卻清冷的眼神淡淡落到了奉天逍遙身上,「嗯。那便如此罷。萍山告辭。」

 

  「請。」

 

 

  一路送練峨眉師徒出了雲海仙門,玉逍遙方回轉仙門,便哀怨的滾倒在君奉天身上。

 

  「奉天──」

 

  「又怎麼了?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,讓玉逍遙不會壓到自己胸前的長髮──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潛移默化,從一開始將人推開,到只求對方滾動時不會扯到自己的頭髮──君奉天疑惑的問道。

 

  在師弟的懷中來回滾動,玉逍遙意味不明地胡言亂語著:「奉天啊──師兄不要你這麼早嫁人!但是你這麼好,萍山雲人到底是哪裡不滿意?難道是怕你們其實是失散已久的兄妹?啊……!難不成是真的?畢竟你們個性那麼像!不過臉一點都不像啊……」

 

  終於忍無可忍的一把捏住玉逍遙的臉,將人從懷裡拉起,君奉天道,「說人話。」

 

  苦著臉,玉逍遙揉了揉被捏紅的雙頰,「奉天,玄尊想要幫你和練師妹牽紅線,你沒看出來?」

 

  「又胡說。」君奉天盯著玉逍遙的臉,皺了皺眉。方才下手太重了……

 

  「萍山雲人在殿中的話雖只聽得隻字片語,但從你和練師妹所練功體皆為陰陽雙極來看,應是師尊認為若你們倆結為道侶,對境界大有裨益。而他們出殿時,師尊又提了一次,不然雲人怎會那般不快?」玉逍遙顯然沒打算隱瞞他順風聽牆角的行為。

 

  難得沒有責備自家師兄偷聽的行徑,君奉天沉默半晌,抬手摸摸玉逍遙還微微泛紅的臉頰,「便是雲人允了,練峨眉也不會同意。她與白雲山的明玥劍藺無雙之間有舊。」他溫熱的手掌運起仙門秘術,將玉逍遙那點微不足道的紅痕消去。

 

  雖覺師弟太過小題大作,玉逍遙卻也不推辭,甚至在君奉天的掌心蹭了幾下,「那奉天你呢?」

 

  玉逍遙沒頭沒尾的問話讓君奉天歎了口氣,「你未免想太多。」

 

  「這麼想的可不只師兄我啊!你瞧,不只師尊,連小默雲都覺得你跟練師妹很般配──」

 

  「練道友與我相似……」頓了一頓,君奉天沉吟片刻,改口道,「她身在紅塵,心卻已不在人間,若無意外,你我這輩中,該是她最先登仙。」

 

  「練師妹確實道心堅定,但奉天你也不差啊!師兄覺得你才會是第一人!你可是仙門之光!」玉逍遙沒有發現話題已然悄悄轉移,為自家師弟贊聲。

 

  凝視著玉逍遙,君奉天收回一直貼在對方臉上的手掌──雖然早已停下仙門秘術──淡淡說道,「我遠不如她。」

 

  「奉天,你也不過是陰陽雙極的境界輸練師妹而已,也不至於『遠不如她』吧?師兄告訴你,一時的失敗不代表什麼,更何況你若用上其他功法,今日勝負未必相同──」

 

  任玉逍遙碎碎念著,君奉天自轉過身,朝仙門內部走去。

 

  「嗯?奉天你怎麼走了?等我──」

 

  君奉天在心底歎道:太上忘情,但有你在,我又怎麼可能忘情。修仙這條路上,我遠不如她。

 

  但他的唇角卻噙著一抹愉快的笑意。

 

  聖人忘情,最下不及情,情之所鍾,正在我輩。只願與你攜手江湖,浪跡天地醉今朝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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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說這篇的腦洞~

主要是想寫練女神的,
我堅決不認同萍山出自仙門這個說法!

其次,是想寫寫奉天逍遙幾人青澀的少年二三事。

玉蕭多可愛,小默雲多可愛,奉天逍遙多可愛啊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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